第六章

作者: 子夜伶仃 字数:2264

  几个星期过去了,天空总是灰蒙蒙的,乌云压得很低,人们仿佛处于一块被帷幕罩住的箱子里,气都喘不过来。雾霾阴天肆虐,空气里混杂着微小的尘埃颗粒,走在大街上的人们愈见稀少,不然也是戴着蒙住大半张脸的口罩。

  抬眼望去,只能看到几处模模糊糊的大厦阴影,这座城市就像是被丧尸袭击过似的,如同暗房里的剪影般毫无生机。

  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天气。

  这座城市本质上和原始世界没什么区别,不过是到处耸立着石头森林——摩天高楼的原始世界罢了。

  街边,几辆警车停在路边,头顶的警灯穿梭在朦胧的迷雾中格外刺眼。拉着Keep out黄色警戒线之内的区域,几个人影忙碌地蠕动着,一股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,线外站着不少围观的群众。

  几个医检部门打扮的人抬着一个担架走进人们的视线,将盖着白布的什么东西放到了医科警车上,然后跟着上了车,将门关紧。

  “哈——嗯。”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打了个哈欠,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,对旁边一个警察道,“这他妈都第几具尸体了?那个凶手还有完没完?他都不吃早餐的吗?”

  另一个警察狠狠剜了他一眼,说:“你小子会不会说话,还早餐,我看那个凶手已经不会被这些所影响食欲了!你没看到那些尸体的死状吗?都变成那种样子了,凶手的心理八成已经不正常了。”

  “可是,他也不能破坏别人的食欲啊。”年轻警察说,“妈的,都这么久了,我们居然还没找到那个凶手,他还真是神出鬼没……”年轻警察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另外一个打断了。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围观的群众,两个人一起从警戒线下面钻过,然后开始疏散人群。

  而在人群最外面,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转身离开。他步履蹒跚地走着,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。

  他走了很久,拐了很多弯,最后来到一个阴暗潮湿的死胡同里。他打开那扇落满灰尘的的铁门,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,钻了进去。

  房子又小又暗,是个一居室,吃过的方便面盒以及啤酒瓶胡乱扔在地上,狼藉一片的屋子里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木板。门口对面有一个小空间,里面安置着一个肮脏的盥洗池,门框上有门的螺旋钉,只是不见门板。看样子,他是将门拆下来当床使了。

  男人将外套脱掉,然后将口罩摘下,露出一张长满胡茬、伤疤累累的脸。男人踢开那些垃圾,走到角落的废报纸堆上,看也不看地按照记忆去左手边摸啤酒。

  该死,又喝光了。

  他骂了一句,随后在地上找到一瓶喝得只剩底儿的啤酒,然后灌进了肚,接着将酒瓶往地上一摔。暗绿色的玻璃四下开溅,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碎片,然后走到屋内唯一的柜子前。

  那是一个残破的不知道什么木料做成的大柜子,油漆剥落,一扇柜门有些松脱,不过被他用铁丝又固定住了。

  他看着紧闭的柜门,突然有些亢奋,手情不自禁地攥紧那块碎片。锋利的玻璃碎片将他的手心划破,汩汩地流出暗红色的鲜血。

  男人张开受伤的手掌,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,盯了一会儿,然后伸出舌头去舔那些血液。很快,手掌上的鲜血便被他舔光了,他拔掉玻璃,开始吮吸伤口,甚至试图用手将伤口抠得更大一些。他似乎没有疼觉,就那么乐此不疲地做着。

 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,他有些累了,来到那个由壁橱改造的狭小卫生间里,将手洗干净。他通过那片钉在墙上的镜子碎片看到自己苍白狼狈的脸,突然伸拳猛地捶向镜子。镜子的一角破裂了,掉了下来,掉到了墙底那堆镜子碎片上。

  糟了,他怎么忘记正经事了?他还要去,享受那个……不是吗?

  男人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,急忙退出这个一转身就碰壁的卫生间,然后重新来到那个柜子前。他瞪视着柜门,浑身开始痉挛,伸向柜门的手不停地颤抖着。他的额角开始冒汗,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,忽然,他大吼一声,猛地将柜门打开,顿时,一股恶臭扑面而来,随之露出里面让他誓死都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——

  那是一个女人,披头散发,脸色和男人一样苍白。她睁着眼,毫无血色的嘴唇干燥地微张着,瞳孔涣散,睫毛犹如冬天树上的枯枝一样无生机,样子就像是已经死了很久的尸体。

  令人反胃的是,她的双腿从大腿根部约十厘米的地方就没有了,肢体横截面处很不平整,甚至有干枯的肉丝挂在上面,看上去就像是被生生扯断似的。那呛人的恶臭就是从这断口处发出的,那上面的肌肉有的已经渐渐腐烂,而新生的息肉上面叮咬了几只虫蝇。

  男人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,一把将女人从柜子里扯出来,然后用碎片在她刀痕错综、结满伤痂的小臂侧部深深地切了一条口子。女人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,瞳孔由放大变为紧缩,但那只是一秒钟的事情,她仿佛对一切疼痛已经失去了知觉。

  他如饥饿的猎食者一般啃在女人手上的小臂上,不断地喝那些流出来的血液,女人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愈加苍白,但她连动都没动一下。是的,她已经,对这个地狱,毫无反应了。

  当伤口因为血小板的作用不再流血时,男人抬起头,一边陶醉地舔着粘在嘴角的血。从一开始如饥似渴地掠食,到后来动作优雅的轻舔,就像是在品尝一杯珍藏了百年的干红,酒气带来的如幻如虚的感觉,使他仿若来到了天国。

  可是——光是这样,他还没办法满足!

  他猛地扑向女人的脖颈,然后张开血腥味满溢的嘴,将牙没入了女人脆嫩的大动脉。

  女人轻微的颤抖戛然停止,她在临死前感受到了这些天来唯一一次痛快感,那是她实在忍受不了肢体分离的剧痛下多少次奢求的事情,现在,她终于死了。她终于不用在这个活地狱呆着了。

  但是她的眼睛没有闭上。她一直看着那个男人是如何将自己的血吸光的。

  当最后一滴血被饮尽的时候,男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。他注意到女人死不瞑目,但是他现在才没有功夫管她……哦不,应该说是它了。

  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堆废报纸里,然后应声跌倒在地,蜷起身子,表情如醉如痴,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。他吁出一口气,微闭起眼睛,呼吸紊乱,却好像格外的舒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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