渝生在课室里很认真地听老师讲课,很快就要小升初了,渝生想比以前更努力些,考上父母所在的那所中学。
虽说是有着九年义务教育,无论考得怎么样都是能升初中的,可是渝生父母所教学的学校并不是公立学校。
很难进,这是无需置疑的。
除非是很有钱,要么就是你成绩很优异。
虽说渝生父母在里面作为高级教师,是很受校长器重的,他们的女儿想进去也不难。
可是渝生父母不希望渝生是靠着关系进去的,他们希望渝生凭着实力进去。
被后座用笔戳了戳背,渝生回过头去。
沅安递给她一张小纸条。
渝生接过,展开。
放学后去看电影好不好?听她们说有个叫《致青春》的电影好好看。
笑了笑,渝生在纸条上写下“不好”两个字传了回去。
很快就听到了沅安不开心的声音,很轻,但前后桌就这么点距离,渝生还是能听清楚的。
沅安在后面扯了扯渝生垂下的长发,表示抗议。
有点疼,但是疼得像被蚊子叮了一样,不打紧,所以渝生没出声,继续听课。
一下课,沅安马上坐到渝生前桌的座位上,“渝生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?”
又在撒娇。
渝生笑了笑,“这个学期就要升初中了,我要考爸妈他们工作的那所学校,不能再懒懒散散了。”
“好吧好吧,那我陪你一起努力,我还要跟你上同一所学校。”沅安还是妥协了。
渝生和沅安是在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,第一次说话,是在一个风雨交加,电闪雷鸣的日子。
一年级的夏天,她们踏进小学,成为小学生,成为同桌。那天雨下得特别大,风刮得也猛,教室的灯管一下子黑了,整个课室陷入一片昏暗。
渝生坐在窗边,偶尔的闪电带来亮眼的光,渝生总是借着这个时候写字。
突然,旁边的小女孩扯过她手中的笔,“你不可以这样的,爸爸妈妈说那样眼睛会看不见东西的。”那时的沅安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,渝生点了点头,“那我不写了。”
后来,彼此知道了姓名,越走越近。
沅安大了渝生一年,本该是个初中生了,当年生了场大病,去医院住了好些日子,然后回到家继续修养,以至于耽误了上学的时间,只能比同龄人低了一级。
放学后,渝生去了办公室问了老师几道题目。
然后回到教室和沅安一起回家。
像往常一样,家里只有渝生一个人,父母通常要安排好学生晚自修才能下班。
习惯地淘米,洗菜,然后做作业,等父母回来。
已经八点多了,父母还没回来,渝生只能舀了饭,在冰箱找了点下饭菜当作是晚饭了。
渝生打过电话,但是无人接听,也没办法,快中考了,父母肯定很忙。
九点钟的时候,渝生听到了门铃响。肯定是回来了。
渝生跑去开门,门外却不是父母。
“林桐姐,怎么是你?”
“哎哟渝生啊,你赶紧换好鞋子,你爸妈出事了。”
愣了好一会,被林桐晃醒,“小祖宗啊,你快点换鞋子啊,你爸妈真的出事了。”
渝生反应过来,匆匆从鞋柜里拿出鞋子换好,然后锁上门和林桐离开了。
医院里,好多哭喊声从渝生耳边穿过,闹得渝生心慌。
手术室上三个鲜红的大字暗下来,两具盖上白布的尸体被护士依次推出,停在渝生和林桐面前,然后是医生无奈的声音,“尽力了,抱歉。”
渝生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,然后看着医生,“推走啊,停在这里干什么,我又不是他们的家属。”然后眼眶通红。
林桐抱着渝生,“渝生你别这样,你爸妈他们真的……”林桐哽咽得说不下去了。
渝生用力推开林桐,“你胡说什么啊!你凭什么这么说!你不是跟着我妈的实习老师吗?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说她!”
林桐闭上眼,没有说话,眼泪不停地往下掉。
渝生颤抖地举起手,慢慢掀开盖在他们头上的白布,然后跌在地上。
“你们怎么能这样……”
懵懂的金钗之年,留下的印迹刊心刻骨。
那天,天空乌云层层,大雨倾盆而下。
顾家,进进出出了很多人,都穿着黑色的衣服。
渝生一直躲在房里没有出去,听着那些人一句又一句地说着节哀,然后离开。
客厅里,全都是渝生的奶奶在打点。老人家半夜睡得沉,然后听到手机响,得知噩耗,哭得哀痛欲绝,想到自己的孙女孤零零地一个人,连夜收拾东西,天刚微微亮,就搭了最早的一班车从乡下感到城市,然后处理后事。
始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傍晚,来祭拜的最后一个人离开了,奶奶敲了敲渝生的房门,“渝生,开开门,你一天没吃东西了。”
没有动静。
奶奶还想再叫,渝生打开了门。
奶奶抱着渝生,紧紧地抱着,“我可怜的孩子,那个遭雷劈的畜生就这样害你没了爸妈,不得好死啊……”
悲痛的声音在渝生耳边回绕,渝生哭不出来,只能麻木地任由奶奶抱着。
那年的渝生12岁,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一场变故,往后的日子,渝生只能和奶奶一起。
向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,然后荒废了一个星期,然后上学,像没事人一样。
渝生回到学校后,沅安一直陪着她,不说话,牵着她的手。
沅安明白渝生心里比谁都难受。
那天祭拜叶家也去了,给顾家父母鞠过躬后,叶家父母陪了会老人家,沅安想去看看渝生,但是渝生不开门。
没办法,只能先离开了。
后来的小学毕业统考,渝生很顺利地取得了很好的成绩,顾家父母所教学的那所学校也理所应当地给她送上了录取通知书,念在顾家父母对学校的贡献和渝生的成绩上,免了渝生的学费,只要自出住宿费和伙食费就可以了。
渝生拿着录取通知书复印了一份,然后来到父母的墓园,将它烧掉。
“我考上了,如果你们再等等我,多好。”渝生那天在墓园待了一个下午,傍晚回家。
沅安和渝生还是在同一所学校,因为成绩也被分到同一个班。
初中三年的渝生很努力,也很优秀。
渝生想让他们明白,顾家的父母是这所学校教师中的佼佼者,顾家的女儿也会是这所学校学生中的佼佼者。
中考那年,渝生考进了重庆八中,沅安也是。
像之前一样,渝生把八中的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拿到墓园烧掉,然后待了一个下午,傍晚回家。
回到家,渝生看到奶奶在给父母上香,嘴里絮絮叨叨,“渝生爸妈啊,你们的女儿出息了,在天上保佑她好好的,一生无苦无疾,平安快乐。”
渝生上去握住奶奶的手,“会的。”
奶奶轻轻拍了拍渝生的手,没说什么。
渝生想,往后的人生一直这样也好,无波无澜,有爱她的人在,有她爱的人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