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。
傍晚,金陵城秦淮河畔,一条乌篷船自远方驶来。
“公子,秦淮河到了。”船舱外传来了船夫的提醒声。
一道身影从船舱中走出,一袭白衣,一把折扇。
“恩,看样子赶上了。”
“公子,您来的正是时候,今晚乃是这秦淮河畔一年一度的花灯节!”船夫笑着说。
“船家,辛苦了。”白衣公子将船钱放在船上踏上秦淮河畔。
华灯初上,人群喧嚷,秦淮河畔,十里长廊。
白石桥上,一袭白衣的楚皓辰站在桥上目光深邃,眼眸中映着灯火红烛,桥下的河水中用莲花纸瓣做成的花灯自上流而落,花瓣微笼红烛,花瓣之内写着青年少女的祈愿,无数的花灯在这秦淮河上,浮浮沉沉飘向远方。
“公子,可要放一盏花灯,求良缘?”街边的一个商贩对楚皓辰道。
楚皓辰站在摊边,打量着摊子上成排的样式不同的花灯,美轮美奂目不暇接。
忽然,他的目光凝视看向摆放在最中间的花灯,那盏花灯与其他不同,上瓣分红,下瓣洁白中间隐隐带着些许的鹅黄色,而后外面在罩住一层青色,如一朵绽放的青莲。
“这个灯,怎么卖?”
“公子,这盏灯并非交易之物,此灯名青莲琉璃,一年花灯节唯有此一盏,唯有有缘人对出诗联,方可取走。”
“什么诗联?”楚皓辰来了兴趣,一展手中折扇轻轻摇动。
商贩从摊子下拿出一对红色条幅,摆在楚皓辰的面前:“公子请看。”
“秦淮河水凉?”
“公子请看,此联上半句为秦淮河水凉,按照规矩,当以这秦淮河畔之景物为题,对上下半句。”
“此联也不知何人所出,避繁就简,却有诸多奇妙之处,若非身处这良辰美景中,免不了花费一番心思,但其‘妙’就妙在需要用着河畔景物为题。”
楚皓辰想到这儿,嘴角勾起了一抹优雅的弧度,他轻轻的收起手中的扇子,摇了摇头,叹声道:“一年花灯一盏笼,这年的青莲琉璃,我就取走罢!”
楚皓辰转身扫视周围,思虑片刻,回身提笔。
“石桥墨竹晃。”只见楚皓辰提笔在另一幅没有字的条幅上写下这五个大字。
“对仗工整,石桥墨竹均是这周围之物,公子果然与青莲琉璃有缘,此灯送与公子,愿公子早日寻到良人。”店家将青莲琉璃捧起递给楚皓辰:“公子,若此灯有人在这河畔中拾起,定与君有缘。”
楚皓辰拿着青莲琉璃呆立片刻,便拿着灯走到河边,楚皓辰从旁边放灯的女孩手中借过毛笔与信纸,提笔写下: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
红烛点燃,放入水中,向远方飘去。
“琉璃?”旁边借给他纸笔的女孩诧异道。
“姑娘知道此物?”
“恩,青莲琉璃在秦淮花灯节中人尽皆知,此物一年只有一盏,有缘者得之,青莲琉璃是所有花灯中最灵的,老人们说,它能指引你找到自己正确的人,不过,最近几年好像只有一个人得到过着青莲琉璃。”女孩点头说:“公子你的运气可真好呢!”
“敢问姑娘,那得到青莲琉璃的人是谁?”
“听说,是皇家的公主,三公主段千雪。”
楚皓辰的脸色忽然变了,他想起来了,他见过青莲琉璃,在三公主段千雪的手中。
在大夏国的国都上京城中,达官贵人们都知道一件事情,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女儿,三公主段千雪,爱上了护国公府的世子,护国公楚凌云的嫡孙,北疆大元帅楚无伤的亲子,楚皓辰。
楚家,在整个大夏国,或者说在九州三国中,都是响当当的世家大族,护国公楚凌云与大夏太祖段傲天自幼相交,起兵争夺天下风云,定鼎大夏在这九州三足鼎立之基业。
而楚凌云有三个儿子,大儿子楚无伤被誉为北疆战神,一人坐镇北疆另北方民风剽悍的齐国不得前进一步。
二儿子楚无悔与三儿子楚无双,两人坐镇大夏西疆,号称神算天机,血衣将军,与号称九州第一元帅的西陈武王叶西城征战十年不败,大夏军中将军多数出自楚家父子提携,整个大夏百万大军,楚家便掌控了近三分之一,而楚皓辰更是楚家唯一的一根独苗,其地位,同皇子别无二致。
而三公主段千雪,自幼与楚皓辰青梅竹马一同长大,在皇帝为了拉拢楚家的有意促和下,整个上京城的王公贵族早已将这门婚事看做板上钉钉。
然而,楚皓辰并不喜欢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的帝王之术。
婚姻倘若成为了一种祭品,那与鲜花般的坟墓又有何区别?
“正确的人,还是看缘分吧。”楚皓辰低声默念,看着青莲琉璃飘向远处,转身离开走入人群之中。
河水上,青莲琉璃与其他花灯随着河水不断漂流,直到进入一弯莲花池中,水池之上,坐落着一装饰精美的楼阁,一个侍女打扮的人自阁楼中走出,走到水池边,将青莲琉璃捞起,返回阁内。
“姑娘,您让我拾来的花灯。”侍女将青莲琉璃交给一面带薄纱的女子,女子将愿纸取出。
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女子将琉璃摆在梳妆台上,看向窗外的点点烛光,眼眸若秋水缠绵,不知所思。
后半夜,街上行人渐少,画舫楼阁之中传来丝竹之声,楚皓辰一袭白衣依旧独自走在街头。
“楚兄,楚皓辰?”
楚皓辰听的有人喊自己,回头一看,只见一身着青衣头顶玉冠,手持一柄黑扇的青年,正含笑向他走来。
“楚兄,果然是你。”来人在楚皓辰面前站定。
“你是,李轶涵?”
“可不就是我。”李轶涵微微一笑。
“李兄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楚皓辰诧异,李轶涵太师李牧之孙,出身名门李家,自幼饱读诗书,太师李牧桃李满天下,家风极为严格,不允许自家子弟流连风月场所,玩物丧志败坏门风。
“秦淮花灯节,天下闻名,外国之人都来此观看,何况是我?”李轶涵说:“我知道楚兄你想说什么,家里管得的确严,但我已加冠,不受这些约束,倒是楚兄你,一人来这秦淮烟花之地,家里可曾放心?”
“李兄说笑了,皓辰一个月后便要举行冠礼,家里又如何会不放心我出来。”
“哈哈,楚兄,我说的可不是老国公,是三公主啊!”李轶涵笑道
三公主段千雪,不但有闭月羞花之貌、沉鱼落雁之姿,其身份地位之高贵亦非寻常世家小姐,九州三国中,不知惹得多才风华正茂的青年子弟为之仰慕,可是,最让人寒心的,段千雪唯独钟情于楚皓辰!
楚皓辰和三公主段千雪的事情,在整个年轻的贵族一辈已成为一种笑谈,楚皓辰在年轻一辈中也是翘楚,然而自从楚皓辰与其他公子与风月之地饮酒聚会,三公主亲至将楚皓辰带走之后,便很少有人敢约他去风月之。
“李兄,何出此言,我自由自在谁又能约束的了我。”楚皓辰知道李轶涵言有所指,不由得有些羞怒。
“哈哈,楚兄啊,我看你来这秦淮河畔不只是看花灯,还是来看人的吧。李轶涵诡异一笑,一副我早已看穿了你的小秘密一样。
“看人?何人?”
“美人。”
“什么美人,未曾听闻。”
“这秦淮河上的清风阁中近日来了一位名叫墨竹的美人,此女子善弹琴,曲曲动人身姿卓越,且面带轻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。”李轶涵笑着说:“怎么,楚兄竟然真的不知?”
“我今日傍晚才到秦淮,自然不知。”
“那楚兄你可要随我前去一看了,来到这秦淮河畔不去听一次墨竹姑娘的琴曲,那可真是白来了。”
“想必李兄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吧。”
“那是自然,而且那墨竹姑娘每日都会出题,只要你能答对,她就会单独邀请你去楼上喝酒谈心,一醉方休。”
楚皓辰看着眼前的李轶涵一副登徒浪子的样子,不由得替太师府感到家门不幸:“李兄,你这样你家里知道吗?”
“当然,不知道了。”
秦淮河上,清风阁前
站在清风阁门口,听着从阁内传出的乐声歌声,客人们的饮酒把盏之声,阁内外如同天上人间,在看阁前,雕龙画凤的石壁紧密排列,大门之上昂贵的木牌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,清风阁。
“唯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用之不尽,取之不竭,故而得名,清风阁。”李轶涵一字一句说道:“我们进阁一观?”
“那便进阁一观。”
楚皓辰跟着李轶涵向清风阁内走去,踏入阁门前的一步,李轶涵停下脚步道:“楚兄,此间多为王公贵族,世家子弟,你我二人身份特殊再此不便用本名,还是用化名的好,我常常化名黎初来此,他们多是认得我的,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?”
“在下落星辰,见过黎初兄。”
“哈哈哈,好个落星辰,落兄请。”
“黎兄,请。”
清风阁内,一入清风阁,首先映入眼帘的乃是一高近三丈的平台,台上四名舞女舞动身子,一旁乐师六人各自忙碌,吹拉弹唱。在过一道珠帘帷幕,就进入了清风阁的内阁,二人一踏入内阁,就见一浓妆艳抹的妇人花枝招展的迎了上来。
“呦,黎初公子您来了,快里面请。”妇人挥舞斯帕,一边与李轶涵说话,一边打量一旁的楚皓辰。
“雪姨,那摘星阁可还给我留着?本公子今日要在此招待朋友。”
“公子放心,摘星阁早就给您留好了,旁边这位俊俏的公子妾身却是不曾见过,想必不是这金陵城内的贵公子吧。”
“这位是落星辰落公子,落兄他乃是从上京城来秦淮看花灯的,今日第一次到这清风阁。”
“哦,原来是上京城来的公子,失敬失敬。”雪姨娇笑“二位公子里面请,春雨、秋月,快快上酒菜,黎初公子来了。”
“黎初兄来了。”
“黎兄,别来无恙。”
一路上许多贵公子向李轶涵打招呼,互相问候,终于来到那所谓的摘星阁前。
“黎兄,不知这位兄台是谁?”
“这位乃是落星辰,落兄。”
“落兄,在下有礼了。”
“落星辰见礼了。”
楚皓辰面对这些陌生的面孔,依旧保持一副谦逊和善的作风,微笑着点头示意,至于言行谈吐方面,更是彬彬有礼,让人如沐春风!
许多金陵名门世家的公子爷们不由得暗自揣摩起楚皓辰的身份来,这金陵城中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名青年才俊?!
......
摘星阁前,一对诗联挂在阁上曰:“危楼高百尺,手可摘星辰。”看着这诗联和里面的布局,在看这整个清风阁,楚皓辰不由得感叹还是李轶涵他们这些风流浪子会享受生活,想着自己在家不是练武就是读兵书的日子,摇头头,皆是说不尽的悲伤。
“春雨,你家墨竹姑娘今日又要出什么为题啊?”李轶涵刚刚坐下就急忙问道。
“姑娘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猜到的,不过近几日姑娘考的都是琴棋书画,想必今日也该是诗词歌赋了。”名为春雨的侍女答道。
“唉,这墨竹姑娘真是奇女子啊!”李轶涵端起秋月倒的酒一饮而尽。
“若非姑娘是奇女子,诸位公子也不会再次流连忘返啊。”春雨道。
“是是是,来落兄,我们边喝边等,想来墨竹姑娘也该出来了。”
酒喝了几杯,外面终于传来的动静,一人高呼“快看,墨竹姑娘来了。”
众人随着那人的声音看去,一女子面带轻纱怀抱瑶琴,从二楼走下,一步一步走上高台,坐在早已准备好的桌案前,轻抚瑶琴调试琴弦。
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珠帘落下,将高台上的女子挡住,众人只能在珠帘的缝隙之间见到女子的身影。
摘星阁内,楚皓辰看着那女子的背影从面前经过,不禁一时失神。
一阵琴声自珠帘后传出,先是低沉婉转而后渐渐高昂,琴声多变,先如高山流失,后若清泉细流,有时若翠鸟轻啼,有时若金戈铁马变化无常,一曲过罢,台下众人竟沉于其中不可自拔,又过了片刻,摘星阁中楚皓辰率先鼓掌,而后整个清风阁内,掌声如雷。
“妾身见过诸位公子,感谢诸位公子来我清风阁捧场,现在又到了墨竹出题的时候了,还是老规矩,今日谁能答对墨竹姑娘所出之题,姑娘便陪谁一醉方休。”雪姨上台言道。
“雪姨,快快让姑娘出题吧。”已有人等不及言道。
珠帘后走出一侍女,在雪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,说完便退回幕后。
“各位公子,今日墨竹姑娘以诗为题,以美人为诗,请各位发挥所想描绘美人,限时半柱香,有意者可招手,自会有人送上纸笔。”
“诗为题,美人为诗?”
“笔来!”
……
当下便有人写道:“千纸万墨,亦不能写尽仙子之容,万水千山,徒为衣裙而矣!”
许多青年也开始招手示意,绞尽脑汁的开始挥洒才华,似有不得意者,又撕碎纸张,吩咐侍女重新摆好纸墨,奋笔疾书!
摘星阁内,李轶涵从春雨的的手中接过纸笔:“落兄,可有意一试?”
“给我一副纸笔。”楚皓辰对身旁的秋月到。
只见楚皓辰提笔写到:
北方有佳人,
遗世而独立,
一见倾人城,
再见倾人国,
虽不知倾城与倾国,
佳人难在得。
写完之后,落款之处写下——落星辰,交于身边的秋月,秋月将纸折好自阁中走出,此时外面也有不少人写完,都将诗词交给身旁的侍女。
珠帘后面,墨竹坐在那里,看着侍女将一众公子写完的诗词放在面前,一张又一张,慢慢细读,看到其中一张之时,原本将其放下,却又拾起重新读了一遍。
“也不知道今日谁的诗词可得到墨竹姑娘的喜爱。”
“是啊,不知我的诗词可否会有此幸运。”
一众公子轻声议论,过了片刻,珠帘拨动,侍女捧着一张诗词走出来念到:北方有佳人,遗世而独立,一见倾人城,再见倾人国,虽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在难得。
“我家墨竹姑娘说,诸位公子写的诗词中,她最中意的便是这位落星辰,落公子所写的诗,敢问那位是落星辰落公子。”
“落星辰,不是那位与黎初兄第一次来的人,他的文采竟如此之好,以前竟然未曾听闻过他的大名。”
“没想到第一次来清风阁,便有幸与墨竹姑娘独饮。”
“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难再得。能写出此等妙文,我等不如也。”